西行漫记

       这趟西行，圆了我三十多年前的梦。

       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在校大学生。那年正是“革命大串联”的非常岁月。我在北京火车站办（那时不需要买）好了去西安的车票，想去那名闻遐迩的古都“逍遥”一番。可谁知由于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又是在夜晚，实在分不清队伍去南北东西，就胡乱地上了辆列车。直到火车开了好长一段路程，方知是到长沙的。身不由己，只好将错就错，一下子将预定的旅程缩短了好多。心想干脆先去朝拜红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后再找机会去朝拜秦始皇和武女皇。谁知这一拖就是三十多年，直到日前应邀参加全国中语会的一个研究中心理事会年会，才使得宿梦成真。

       多亏在南京工作的儿子预先给我买了张186次南京——兰州的卧铺列车票，我得以悠闲地躺在一席属于自己的床铺上，随着列车前进的铿锵节奏，开始了自己的西行，页开始了自己的漫记——

千树万树梨花开

       列车从江苏省会开出，依次经过扬子电器的老家滁州，淮海主战场徐州……忽然，眼前一亮——啊！漫山遍野盛开着白花，灿若云霞，美如图画——原来已来到砀山酥梨的故乡。这时，用不着任何人开导，用不着任何人启发，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的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过，诗中的景象，只是诗人的想象和比喻，而眼前这似锦的繁花却是真的。

       观赏之中，旅客们发现了两种奇特的景象——

       一是在漫无边际的梨花丛中，不时出现星星点点的土墙茅屋。有人说是水井泵房，有人说是肥料仓库……

       二是在一些梨树枝上挂了些红红白白的装了泥土的塑料袋。有人说是嫁接的枝条，有人说是孩子们的游戏。

       对这两个问题，我都知道答案。不是自己高明，而是因为用心。我认为前者是看梨人住的小屋，后者是用来坠压枝条的。因为我仔细观察到：那小屋的四面墙上都开了小洞，那是了望孔，以防他人偷梨；那装土的塑料袋并没包裹着枝条，而是挂压着枝条，不让它们随意长高长密，而让它们长低长开，以便将来采摘果实。
后来向上车的当地人一打听，拙见果然是“高见”。

看见泡桐想起您

       直达快车在无边无垠的中原大地上奔驰。梨花渐渐稀少，车厢渐渐平静。

       “快看！那是什么树？”忽然，一位眼尖的旅客喊道。大家一起向车窗外望去。只见广袤的田野上生长着一种树，一棵棵，一行行，棵棵高大，行行笔直，硕大的叶，硕大的花。

       “那是泡桐。”旅客中见多识广的人多，其中一位答道。

       原来进入河南省兰考县了。一看见兰考泡桐，我就想起焦裕禄——当年的兰考县委书记，一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民公仆好干部。他调到非常贫困的兰考任书记仅一年多，就跑遍全县一百四十几个大队中的一百二十多个。为了甩掉落后的帽子，为了描绘宏伟的蓝图，身患肝癌的他常常忍着剧烈的肝痛，揣着铁硬冰冷的馒头，奔波在兰考大地的沙丘和盐碱地上，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串汗水……

       多好的人民公仆啊！你心里装着全体人民，惟独没有你自己。

       敬爱的焦书记啊，您知道吗，如今的兰考，沙丘已变成了绿洲，盐碱地已变成了丰产田。“这挺拔的泡桐不就是焦裕禄同志的丰碑吗！”我对着窗外的泡桐油然而生敬意，目送着它们离去，离去……

发财多亏秦始皇

    “要发喽”（186）次列车正点到达西安。

       西安，古称长安，是我国六大古都之一。西汉、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皆定都于此，东汉、三国魏、五代唐皆以此为陪都。今为历史文化名城，是我国陕西省省会，也是我国西北地区最大的城市和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由于她历史悠久，遗迹众多。我们这些忙里偷闲的与会人员来去匆匆，只能是蜻蜓点水，走马观花。

       到达西安的第一天，趁大会还没开幕，我们抓紧时间去参观驰名中外的兵马俑。

       一来到气势宏伟的展馆附近，就被铺天盖地的大小店、铺惊呆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买、卖人员比肩继踵，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大到石雕狮虎，小到绣花荷包，贵有几百几千元的高档玉器，贱有几角钱一尊的仿制小兵马俑……

       经过几天的接触，我发现这里的人们粗犷中不乏热情，憨厚中透着精明。这些大西北的汉子女人们，毫无顾忌且不无自豪地说得最多的两句话就是——

       “翻身不忘共产党，发财多亏秦始皇。”
是的，这可是他们的实话实说。连这位不可一世的始皇自己恐怕也没有想到他当年留下的种种物件，会给他的子孙后代带来如此巨大的商机和财富。兵马俑还没发掘完了，始皇陵还没开始发掘，发财的前景还可观得很呢！

盖棺难定武则天

       会议最后一天，主办单位安排我们参观了乾陵。

       乾陵，位于陕西省西安市西北郊的乾县梁山。它是唐高宗李冶和空前绝后的一代女皇武则天的合葬墓，也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当乘坐的旅游专线车离目的地还有数里之遥时，导游小姐就指引我们 向侧前方眺望。她告诉我们远处的山丘就是乾陵，要我们说说它像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远远望去，一位眼尖嘴快的小伙子笑着说“像个张开双臂仰卧的女人”。经他这么一说，大家仔细看看都说像。有的还进一步描述：中间高点的一处是头部：两边稍稍矮小的两处是乳房，上面都还有乳头呢。这一番妙语说得车上得女同胞也红着脸笑着点头赞同。导游小姐夸奖说得对。这奇妙得景象到底是有意巧夺天工，还是纯偶然巧合，至今我还不明白。

       到站下车后，我们顺着宽阔明净得甬道参观。只见陵前两侧对称排列着大型石人、石兽、华表等石刻，其中著名的有翼马、石狮、述圣记碑和无字碑（这两块碑正是原先看到的“乳头”，而陵的主体部分则是原先看到的“人头”）。这些都是唐代造型艺术的代表作品。它们既象征着封建帝王的无上威仪，又体现出古代工匠的精湛技艺。

       在整个陵园中，最引人注目和发人深思的就是武则天墓前的那块无字碑。据说，这是遵照这位女皇的遗旨而建立的。上面故意不著一字，说是她自己的一切是非功过留有后人评说。我认为，这正是女皇的聪明之处。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想想，她争宠夺幸，软硬兼施：她杀子灭兄，阴险毒辣：她重用酷刑，残害无辜……从人品上看，她确实不是个好女人。但是，在那种一直是男尊女卑的中国封建皇朝，她一个女人，却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而且一坐就是几十年。她开创殿试制度，她号令百姓自荐，她允许寡妇改嫁……从政绩上看，她不一定是个坏皇帝。

       人们常说，“盖棺论定”。而于这位武周女皇，我看“盖棺”怕也未必“论定”。

       伫立无字碑前，我不仅感慨：功过不用己说，褒贬自有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