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报答，却没有机会

――回忆我的爸爸妈妈

    这是我早已辞世的父母留存于世的唯一的遗影，其中先母的这张还是仿照一张又小又旧的照片画下来的。在那个苦难的年代，照相对穷苦人来说可是奢侈的事情。现在的年青人是很难想像老一辈当年所过的日子的。

    解放前夕，我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父母养了好几个儿女，有的夭折，有的病死，如今只剩下我这一个儿子。而我这个独子是在父母四十多岁时才来到他们当中的，因而他们对我更是疼爱有加，真是倾尽了汗水和心血。所幸的是自己倒也识惯，从不恃宠放纵。从六岁启蒙读书，到考上县城高中，一直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一步一个脚印。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幸在我上高二时发生，母亲患病了。那时的农村缺医少药，拖了好久，到大医院检查后方知是子宫癌，并且已到晚期。在亲人的照顾和鼓励下，母亲硬是撑了将近两年。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那些日子，母亲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唉，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呢，害我儿子啊！”我1964年7月20日参加完高考，母亲8月1日去世，8月10日我收到安徽大学录取通知书。

那是多么令人心碎的情景啊：儿子是在不知母亲是死是活的情况下在残忍的高考中艰难拼搏的，母亲是在不知儿子是否考取的情况下与死神顽强抗争的。最后，可怜的儿，只能在慈母的坟头汇报这来之不易的成绩。

那年，我才18岁，母亲仅仅61岁。

母亲走后，培养儿子读大学的重任落在了六十多岁的老爸一人肩上。

所幸的是地方政府和大学师长对我倍加照顾，就连从我的家乡当涂到省城合肥的几元钱入学路费，也是一半由地方政府补助，一半由大学减免的。大学四年当中，我不但享受着甲等助学金，还享受着甲等零用补助费。

好不容易盼到大学毕业，准备好好报答慈爱的父亲。可饱经风霜的老父竟又被查出食道癌，而且也是晚期。就在我刚刚踏上工作岗位时，老爸犹如一盏油灯，油尽火灭。

在整理家中遗物时，我发现有一本定价一角钱的历书，老爸竟然连用了三年。上面涂涂改改，密密麻麻，记载的大多是政府发给我家的钱、物，他给我寄钱寄信的纪录和思念我时写的诗文……尽管他老人家只读过两年私塾，可文笔和书法确实令我们这些后辈汗颜。记得有一首他老人家写于我大学毕业前夕的诗――

腊月腊梅心内开，花心眼看苦出来；为人出世先要苦，先苦后甜有花开！

我明白，他在这首七绝中，把他的爱子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比作经受风雪严寒的腊月里的梅花，既是殷殷的期待，又是谆谆的告诫……

双亲大人啊，你们为我吃苦，为我受累，我想报答，却没有机会……

我只有把你们给我的无限的爱回报给祖国母亲，倾注于儿女和弟子。可以告慰您二老的是，你们养育了我这一个大学生儿子，我又培育了一对大学生儿女以及成百上千有出息的弟子。

安息吧，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此为先父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