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泣如诉  亦悲亦苦

――当涂民歌《姐在田里薅豆棵》赏析

夏传寿

姐（呀）在（个）田里薅豆棵，一（呀）眼看见我情是情郎哥啊，田（哪）埂上来坐坐。哎嗨哟哥格，田（哪）埂上来坐坐。

悠扬清纯的曲调，欲说还休的话语，一下子就震撼了听众的耳膜。让人情不自禁地要刨根问底往后听――

一（呀）天（个）望你三是三五起（起）啊，三（呀）天望你（哪）九是九起多（啊哥格），望（哪）你来看我。哎嗨哟哥格，望（哪）你来看我。

青梅竹马的一对小恋人，一旦分开，难免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这本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请继续听下去吧――

从（啊）前（个）在家做是做女儿（啊），爹（呀）爹心（哪）疼娘是娘喜欢（啊哥格），神（哪）仙不如我。哎嗨哟哥格，神（哪）仙不如我。

这不是废话吗？女儿是爹的贴身小棉袄，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能不喜欢吗？

如（啊）今在人家做是做媳妇（啊），婆（呀）婆骂（哪）来姑是姑子磨（啊哥格），小（哪）丈夫还要打我。小（哪）丈夫还要打我。

原来如此！这是一个被迫逼无奈而“嫁”（不如说绑架）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家当童养媳或小媳妇的苦命丫头哦，怪不得她这么望眼欲穿地盼望情郎哥哥来看望她呢？

她在婆家所受的苦难不仅如此，还是听她娓娓道来吧――

日（啊）里（个）挑水四啊四十担（啊），晚（呀）里挨磨到三是三更多（啊哥格），真正（个）累坏了我。哎嗨哟哥格，真正（个）累坏了我。

心（啊）想（个）在磨边打个盹（啊），耳听（哪）公鸡叫呀叫咯咯（啊哥格），老（啊）婆婆喊烧锅。哎嗨哟哥格，老（啊）婆婆喊烧锅。

一（啊）日三餐吃是吃不饱（啊），大（啊）雪天没有（哪）棉被窝，实在是冻坏了我。哎嗨哟哥格，实（啊）在是冻坏了我。

我是个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的穷苦人家的男孩子。因为家里穷，自己的小姐姐刚刚满月就给人家抱去当了童养媳，大姐姐也早早找了婆家嫁了人。对她们以及和她们一般命运的女孩子的身世和遭遇，我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虽然自己是个大男子汉，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喜欢这首家乡的民歌。我不但爱听，还爱唱，而且爱了一辈子。虽然如今我已近古稀之年，虽然这首歌洋洋洒洒九段，可对它的歌词记得清清楚楚，曲调唱得有板有眼。我曾多次在大众场合演唱得声情并茂，无一例外地获得极佳的效果。有时唱着唱着，声音哽咽，热泪盈眶，深深感染了在场的观众。我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唱得好听，而是唱得投入，唱得动情。尤其是在特别疼爱我的两位亲爱的姐姐辞世之后，我把唱这首歌作为怀念她们的一种独特的方式。

这首歌如泣如诉，亦悲亦苦，使人有一种既爱听爱唱又不忍卒听卒唱的感觉。好在歌曲在竭力铺陈，尽情诉苦之后，在痛说自己苦难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自己心上人的感受而让人绝望――

心（啊）想（个）跳河寻是寻个死（啊），又怕想坏我情是情郎哥（啊哥格），心（啊）里是多难过。哎嗨哟哥格，心（啊）里是多难过。

情（啊）哥（个）待我情是情义重（啊），擦（呀）干眼（哪）泪等是等哥哥（啊哥格），等（啊）你来救我。哎嗨哟哥格，等（啊）你来救我。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媳妇，好一句“擦干眼泪等哥哥”！也许她没有等到“千年的媳妇熬成婆”的那一天，可随着新中国的建立，童养媳这一旧社会的婚姻习俗已经成为历史，“十八岁媳妇三岁郎，夜夜抱夫上牙床，不是公婆双双在，你做儿子我做娘”的现象也已经付与笑谈中。

最后想说一下，《姐在田里薅豆棵》这首歌结尾“。哎嗨哟哥格……”以诗经重章叠唱的反复形式别具一格，妙趣横生。演唱者既能尽情地抒发感情，感染听众，又便于与听众互动，让他们帮腔和唱，现场效果极佳。

《姐在田里薅豆棵》是旧社会童养媳和小媳妇的悲怆之歌，也是旧中国千千万万的青年女子悲惨生活的真实写照。

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吧，姑娘们，妇女们，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