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话影响了我的一生

――55年前的成绩单引起的回忆

夏传寿

我1946年出生，1952年进小学读书，1958年小学毕业。至今，我还保存着自己的《六年级毕业生成绩单》，她记录着我童年的幸福和苦难，欢乐和忧伤。

这张成绩单上详细记载了我小学五、六两个学年中上下两个学期和毕业考试的各科成绩。我们国家那时候跟“苏联老大哥”学习，采取的是五分制，即“5、4、3、2、1”，相当于“优、良、中、可、劣”。说具体点，90分以上是5分，80—89是4分，60-79是3分，40-59是2分，40分以下是1分。那时候有首打油诗：“三分好，三分好：不摸黑，不起早；不留级，不补考。”三分不多不少，正好及格了。

我的这张成绩单上共列有14项考查项目。就拿毕业考试成绩来说，“语文”一大项包括“阅读”“作文”和“写字”三小项，我的各项成绩都是“4”分（良好）。数学，那时叫“算术”一大项包括“笔算”和“珠算”两小项，我的成绩分别是“5”分（优秀）和“4”分（良好）。历史、地理、自然、体育都是“4”分，唱歌、图画、农业常识（含手工劳动）和操行成绩（现在教思想品德）都是“5”分。最丢人现眼的是“健康状况”，成绩是“中”，相当于3分，也就是及格以上的分数。大概是因为自己是父母亲四十多岁生下的幺儿子，先天发育不良，后天又因家庭生活困难缺乏营养，老师看我瘦小的样子而判定给分的吧。

我们小学毕业的那个年代，正是一个“红红火火”的年代，在“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后来被称作‘三个法宝’）的光辉照耀”下，各地刮起“共产风”“浮夸风”。这从一些“大跃进民歌”中也能看出来――

二八姑娘胖又胖，能把稻棵当凉床。就是卫星掉下来，也在上面弹三弹。

一个南瓜像地球，根在五岳山上头。把它甩到大西洋，世界又多一个洲。

由于大跃进运动以及牺牲农业发展工业的政策导致了全国性的粮食短缺和饥荒。当时还有个口号，叫作“低标准，瓜菜代”。那正是我们发育长身体的时候，却长年累月忍饥挨饿。经常吃什么“小秋收”（就是用树叶、野菜、萝卜缨、去掉玉米粒的玉米棒心等等加工成的粉做的饼和馍），以致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小秋收，酸溜溜，吃进去屙屎用手抠（大便解不出来）”。

记得当时我们在食堂最常吃的就是几乎能照见人的稀饭或米糊，外加几片腌菜瓜做菜。有城里调皮的同学在食堂饭菜票后面写上打油诗――

一吹三条浪，一吸九条沟；若不是几片菜瓜挡个坝，一下子就流到屁眼沟。

我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一个，班上最大的同学比我大八岁，整个小学我一直坐在第一排。别看上面我的学习成绩中4分（良好）居多，可我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因为那时候评分标准是很严格的。至于身体状况，身处那个“饿饭”的年代，我想班上的大同学也不会比我好多少。不过，在后来的漫漫人生征途上，特别是有了条件之后，我一直注意锻炼身体，科学健康生活，自己的身体再也不是仅仅“及格”了。如今，我虽已年近古稀，依然鹤发童颜，身强体壮，庆幸自己，赶上了这样幸福美好的时代。我虽老，而不朽；虽退，而不休，不用扬鞭自奋蹄。为同心共筑中国梦，满腔热忱报党恩，我正在用实际行动诠释着自己的座右铭：人生苦短，时不我待，抓紧活！

这张成绩单中，“学校评语”栏中的一句话对我的一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自然科学学得较好，语文缺乏钻研”。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人大都知道，年龄小的尤其是小男生由于阅历浅，“开知”迟，天真幼稚不懂事，语文成绩尤其是作文成绩往往没有年龄大的同学尤其是大女生好。因为自己在毕业考试中笔算是5分，语文是4分，老师就给下了这样的评语。

有哲人说过：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可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青的时候。苏联政治家、革命家、早期的国家领导人加里宁说过：教师的影响会在某些学生身上永远留下痕迹。对此，我深有体会。我是一个从小就自尊心很强的人，也是一个很听老师话的人，就为当年小学班主任老师的这一句评语，我为之奋斗了整整一生。     

我们那时候高中毕业考试后就分科，在“文史”“理工”和“医农”三类中，我选的是“文史”。高考前夕填报志愿时，我第一志愿报的是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后来如愿以偿，第一志愿录取在安徽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工作，长达40年。

我从自己当学生和当老师的切身体会中认识到“语文课堂的外延和社会相等，语文课的内涵和生活相等”。我的教育思想是“严中有爱”，我的教学思想是“寓庄于谐”。我用毕生的精力和心血钻研当年“缺乏钻研”的语文，培育出包括省文科高考状元在内的成百上千的弟子，创作出《语文学习口诀》等近千篇教学教育主要是语文教学和研究方面的文章，发表于海内外二百多家报刊……

我是我们当涂县太白镇（那时候叫“龙山桥公社”）最早也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唯一考取大学的人，我记得小学毕业多年后去看望小学班主任老师时，他还关切地问过我：你小时候不是喜欢自然科学的吗，后来怎么一直学语文了？我笑着说：老师，您忘记了，不是您在评语中说我“语文缺乏钻研”吗？我就听您话，专门钻研语文了呀！说完，师生俩都哈哈大笑。